“阿蔔杜勒閣下，我感到有些不對。”

奔馳的魔族大軍之中，一個手持黑鐵連枷的高大男魔族忽然出聲。

他說話對象是一個更為粗壯高大的男魔族，坐在一匹犀角獸上，對他的意見頗為看重，聞言頓時粗聲問道：“有什麽問題嗎，祖海爾祭司？”

“不知道是不是距離太遠的緣故，我感應不到吾神祭壇的存在。”那位祖海爾祭司嚴肅地說。

他穿著熊皮甲，外表看上去和周圍的魔族武士沒有什麽不同，只有胸口露出的一角火焰圖騰，彰示出其神職者的身份。

被稱為阿蔔杜勒的男魔族並不像外表那麽粗枝大葉，相反，他是魔族中少有的心思細膩的家夥，再三確定祖海爾祭司的感應沒出差錯後，他臉色微變道：

“不好，祭壇不會無緣無故消失，難道人族已經察覺我們的計劃？祖海爾祭司，我們必須快點將這件事告知哈立德大人，請他早作準備！”

“好的。”

魔神祭司之間有特殊的傳訊神術，祖海爾祭司連忙閉目低低詠頌，他胸口的火焰圖騰微微灼熱，一個高高在上的聲音在祖海爾耳邊響起：

“這件事我已知曉，馬上轉告哈立德大人。”

那個聲音頓了頓，柔和了一些：

“你做的很好，祖海爾祭司，你對父神的虔誠定會被父神知曉。”

另一方，一個手持戰錘的祭司睜開眼，一拉身下犀角獸的韁繩，急急趕到隊伍為首的一個皮甲表面籠罩著一層神術光芒，仿佛有火光在燃燒的中年身旁，附耳說了幾句。

那中年聽完之後，揮退那個年輕祭司，來到兩個騎著混血地龍的高壯魔族身後，被檢查了一番才上前冰稟報道

“哈立德統帥，阿丹大祭司。又有一個祭司匯報，他們無法感應不到吾神祭壇。”

“囑咐他們封口了嗎？”一個統帥模樣的魔族問，他身邊是一個身著紅色祭袍的魔族。

“已經照您之前的吩咐叮囑了。”

“很好，下去吧。”

魔族統帥和他身邊的血炎大祭司長著幾乎一模一樣的鷹鉤鼻。眉骨高聳，面部輪廓冷硬，一看就知道是兩兄弟。

兩人對視一眼，魔族統帥道：

“看來不會有錯了，人族一方已經提前知道了我們的入侵計劃。看來先遣的那些嘍啰們已經兇多吉少了，前面必定有埋伏。”

“那些愚蠢的豬玀，他們辜負了吾神的期望！”血炎大祭司森然道，“如果他們不死，我一定會代替神懲戒他們！”

神明的性格對宗教風氣有著非常直接的影響，善神以博愛寬容著稱，引人向善，但殘暴和嚴厲，同樣是能夠令人臣服的武器，魔族的宗教律令一貫以狠戾殘暴聞名。無論是對內還是對外。

周圍的統帥親衛和祭司們聽到阿丹的話，並不意外，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這次出征中，每一個部落氏族都派遣有祭司隨軍出征，其中最強大的地龍氏族甚至派出了由三位血炎祭司和三十位戰鬥祭司組成的祭司團，再聯合其他部落氏族派出的祭司，組成了一個近百人的強大祭司團隊，麾下更有數以千計的低階牧師。

信仰魔神托爾的神職者的治療神術很少，但各種增益神術和詛咒依舊能在戰爭中發揮巨大作用，血炎祭司更是不下於黃金獸魂武聖和大法師的存在。這次作為前軍進入繆斯大陸，祭司團的第一任務就是感應魔神祭壇的方位，因此他們發現不妥的時間，還比其他部落祭司更早一些。

阿丹大祭司是三大血炎祭司中實力最強、地位最高的血炎大祭司。理所當然是隨軍祭司團的首領。

以大神廟為核心的部落信仰有著嚴格的位階劃分，高階祭司對下位祭司有著絕對的掌控力，哪怕這三十萬魔族大軍自同二十多個不同氏族，阿丹大祭司依舊有整個祭司團的絕對指揮權，除了不能毫無理由地叫那些部族祭司自殺，阿丹大祭司的絕大部分命令都要被貫徹實行。

在後方沒有派出更高的祭司進入戰場之前。阿丹大祭司就是最高的宗教領袖，別說是先遣炮灰，哪怕是他要處罰其他部族的祭司，也沒人可以反抗。

事實上，阿丹的存在，正是哈立德和他麾下的地龍氏族能夠坐穩這個前軍統帥位置的重要砝碼。

魔族各部族各自為戰，只聽從部族高層的命令，哪怕地龍氏族是魔界前三的大氏族，最多名義上接受最強大的地龍氏族的統帥，哈立德對各個部族的軍隊的影響力，遠遠達不到令行禁止的程度，一旦關乎部族軍隊的生死存亡，那些部族軍隊會毫不猶豫拒絕對他們不利的命令。

但阿丹大祭司和哈立德統帥的組合，則令哈立德統帥的影響力可以借助阿丹大祭司對祭司團的絕對掌控，擴張到各個部族的軍隊中，使他的掌控力大大增加。

“這或許是個機會，兩位大人。”

哈立德統帥身旁的一個魔族出聲。

這個魔族胸口的圖騰是一頭兇猛的地龍，哈立德對其很熟悉，問道：

“你有什麽建議，瓦哈蔔？”

“之前不是有好幾個愚蠢的家夥，竟敢當面違抗統帥大人，不肯遵循您的命令嗎？就讓他們探探情況好了。”

提出建議的魔族明顯是個奸險狡詐的家夥，他不懷好意地說：

“三十萬大軍中，除了來自我們地龍氏族的忠實勇士，其他部族或多或少都不怎麽聽話，您理應立一立威，叫他們知道大軍統一行動的好處，否則等進入人族腹地，那些部族看到好處，一定會脫離您的麾下，令這三十萬大軍四分五裂。”

哈立德作為統帥，又出身地龍氏族的上層，麾下的力量自然是這三十萬大軍中最大的一部分，直接統禦這多達三萬魔族，連其本人也是一位黃金地龍獸魂武聖。

這是很正常的事，魔族以實力論身份。沒有對應的實力，哪怕是族長之子也無法統帥軍隊。

但魔族基本沒有成建制的集團軍，連哈立德麾下的隊伍也是如此。

不要說陣型和編制，大部分部族軍隊連裝備和武器都不統一。一旦遇敵，魔族士兵們都是直接沖上去，憑借強大的體質和力量進行廝殺，除非是配合很久的魔族，建立了堅固的信任。才會在戰場上將後背交給對方。

部族內部都是如此，更不用說部族與部族之間了。

哈立德從沒指望自己能一直統領這三十萬大軍，瓦哈蔔的建議有有些違背他對戰爭的一貫認知。

他不是不知道統一指揮的好處，但魔族各自為戰的風氣很難扭轉，強行擰在一起，反而令所有部族站到他們的對立面，連阿丹也不一定能壓得住。

哈立德皺起眉，呵斥，“閉嘴，退下去領十鞭！”

“是。”

瓦哈蔔低下頭。面上誠惶誠恐，心裏並不害怕。

從統帥的懲罰就知道，他的建議說到了哈立德心坎上，只是周圍人多口雜，哈立德不得不做出姿態，私下定會有補償。

等瓦哈蔔被拉下去，一旁的阿丹大祭司用神術傳音道：

“瓦哈蔔的建議不錯，指望這二十幾個部落的人一直統合在一起是不可能的，但利用這次機會消滅掉一部分與你對立的部族軍隊也不錯。”

哈立德微微點頭。

魔神是火焰、混亂與殺戮之神，陰謀雖然不是他的神職。但陰謀引發的殺戮和混亂卻能夠取悅魔神，每一個魔族都並不以使用陰謀陷害他人為恥，抓住一切機會增強自己削弱他人，這在魔族觀念中是理所當然的事。

這也正是哈立德無法真正統帥大軍的原因。部族與部族之間的信任過於薄弱。

在哈立德原本的想法中，不會那麽快進行到這一步。

可是先遣炮灰未能完成任務，令魔族的計劃遭遇了挫折，哈立德衡量一番，覺得不能拿自己部族的軍隊冒險，哪怕派反對部族做炮灰會讓大軍提前分裂。但只要能保住自己部族的軍隊，這都是值得的。

他瞇著眼，下令道：

“放緩行軍！傳令兵，告訴其他各部族，前面可能有埋伏！各部族軍隊，尤其是蛇蜥氏族和月狐氏族的人，不得違抗軍令！”

阿丹大祭司先是微楞，聽到後面，嘴角溢出意味深長的笑意，對哈立德道：

“如果他們不肯聽從，這可怪不得我們了。”

一刻之後，大軍兩翼果然有騷動。

“報告統領大人，蛇蜥氏族和月狐氏族的人回報說，既然前方有變，他們就為大軍探一探側面有無埋伏。”

哈立德看著大軍兩翼上空的浮塵移動方向，正在漸漸脫離主力大軍，冷笑一聲：

“果然，那些不知死活的家夥倒還沒有蠢到家，知道換方向走——哼，自作聰明！”

……

“……他們減慢速度了，看來已經猜出我們有埋伏了！咦，怎麽分兵了？”

海恩茨大師看著水晶球中流轉的影像，驚訝道：

“好像不是誘敵，是真的向紅水河和低語山谷兩個方向去了。”

“這不是正好嗎？那兩股分兵交給卡迪拉克大師和尤利西斯大師他們，我們專心對付這批主力大軍好了。”

林安看了一眼，從魔族大軍兩翼分出的兩股魔族大約有大軍的十分之一，又是一分為二，紅水河南岸和低語山谷兩處的布置不像這邊這麽周全，但埋伏在那兩邊的大師人數不少，應該沒問題。

“他們只是放緩速度，沒有完全停止，說明沒有發現我們——就算發現，現在也晚了！”

比尤萊大師和紀伯倫大師幾乎同時結束了咒語的吟唱，兩片相同的黑暗出現在魔族大軍的正中：

“——黯夜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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